“近来可还做噩梦”刘协放下那卷记录,
对蔡琰的处理还算比较满意。
蔡琰愣了一愣,才想起当初她一梦醒来,几乎分不清那是梦还是前世,于长乐宫中写下记梦长诗,恰被皇帝撞见的事情。当她初醒来时,她几乎笃定,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这数年来,她梦中所见的事情,都被改变了她的父亲没有因为触怒王允而被杀,长安城没有被李傕、郭汜攻破,而她更没有被异族掳掠,仍是安稳生活在长乐宫中,更是做了皇帝随身的女史
蔡琰轻声道“那噩梦已许久不曾有过了。”
刘协盯她一眼,道“那便好。长安如今又多了不少良医,今春疫病减少,他们也得以歇息。你若还不能安睡,可请新来的医工看一看,兴许便有良方。”
是夜,蔡琰回长乐宫之时,想起屏风后听到皇帝与爱犬说话的情形,仍是忍不住一笑皇帝平时看起来持重,偶尔还是有少年模样的,只是鲜少露于人前罢了。
“先生笑什么”刘清正同她抱怨近来常去菜圃,手上皮肤都粗糙了的事情,却见她忽然笑起来。
蔡琰回神,没有解释,而是道“医工调制的润肤膏,殿下每日早晚都涂抹一二,几日便能好起来。”她往来服侍于长乐宫与未央宫两处,头一条要做到的便是绝不泄露皇帝与长公主的事情,不管是对谁。
“黏腻腻的,我不爱用。”刘清果然没有再追问,顺着聊起旁的事情来。
长乐宫中众人已经歇下,未央宫中却仍灯火通明,殿内刘协正与贾诩对谈。
“那日陛下于尚书令府中一番训斥,在场有数人回去便忧惧病生,偏偏君荣士孙瑞字先上奏乞骸骨,这几人恐怕若告了病假,要被误认为与君荣共进退,因此虽然是真病了,却也不敢告假,生怕再触怒了陛下。只苦了他们的同僚,跟着闻了好几日的药味儿。”
刘协微微一笑,淡淡道“他们也太小心了,果真病了告假便是,朕岂会因此治他们的罪。”他话虽是如此,但即便是对面亲耳听着的贾诩,也不敢托大照做。
“朝廷对益州用兵,就没有人托关系到你这里,想要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刘协看向贾诩,玩笑道“远的不说,只你
的同乡便有好几位人才。”
贾诩抚着山羊胡,也不隐瞒,道“非但臣的同乡,张绣曾递信给臣,连马超等降将也曾请臣出言。”又道,“若非曹大人已往河东郡去,恐怕他那里收到的请托信件要数倍于臣。”这是并非他结党营私,实乃人之常情的意思。
“马超不能放出去。”刘协道“人说虎毒不食子,朕倒要看看马腾是否毒得过老虎。”又道“你那同乡之中,除了如今在潼关守着的张绣,还有一位名将族人,如今据守华阴的北地太守段煨。这段煨没给你写信吗”
段煨,字忠明,与从前剿灭作乱羌人颇有功绩的凉州三明之一段颎乃是同族。真实历史上,在献帝东归时,此人曾出营迎接,供给衣食。
贾诩微愣。
“怎么他没给你写信”刘协笑道“难道是你们关系不睦”
贾诩摇头道“臣与忠明段煨字虽是同乡,却只是彼此知道姓名,并无往来。”
“这人倒还算坐得住。”刘协叹了口气,“当今天下,锐意进取之人太多,能稳住不动的人可太少了。”
“陛下要用此人”
“长安大军一走,四下里都蠢蠢欲动。朕心中盘算过了,袁术有心无力,袁绍虽与南匈奴勾连,但南匈奴自中平五年内乱以来,至今未能平复,仓促难以起事。荆州刘表,河东张杨,这些都是相机行事之人,只要朝廷能稳住,他们便不会公然反叛。唯有西北羌人,内侵近百年,已成大祸,最可能趁势起兵。羌人一发,余者便会伺机而动。所以要迅速制服羌人,才能稳住局势。”刘协早已深思熟虑,此刻讲起来顺畅条理,仿佛对着写好的文章念出来一般。
贾诩听着,既惊讶又钦佩。
刘协并不觉得怎样,仍徐徐道“羌人之乱,由来已久,当初降人内迁,安置于塞内,原是兴盛国家之事,然而官吏盘剥,民众轻降人,塞内羌人便起了民变。初时羌人没有兵器,也没有组织,况且暴起伤人,百姓多有愤懑,原是极容易平定的,谁知朝廷无能,竟使之绵延百年,终为今日大患。若非段颎击破西羌,又力灭东羌,恐怕当时朝廷就要割舍凉州,以三辅之地为边塞了。果真
如此,朕竟不知是否还能西迁来长安。段颎破羌,距今不过三十载,威名尚存。朕意用段煨,也是借一借故人的声望。”
“陛下是要臣修书给忠明段煨字吗”
“不,朕要请文和贾诩字亲自往华阴走一趟。”刘协沉沉道“朕不但要用段煨,还要让羌人都知晓朕要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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