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谚有云九成熟, 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丢。
小麦若等到十成熟的晚熟期再收割,麦秆已经干枯, 不仅不能为麦粒水分,还会让麦粒的养分倒流回麦秆中。
如此,麦粒的体积就会缩小,小麦会减产。
芒种前,林福几乎是守在麦地里, 瞅着小麦到了蜡熟中期, 立刻组织收割,并让杂役去信国公府、陈国公府传话, 请徐彦环和谢凌雪共襄盛举。
两人接到传话,立刻兴冲冲去见母亲, 言第二日要去东平侯府收麦哩。
芒种后一天,东平侯府的冬小麦开镰收割。
林福、林嘉芸、谢凌雪、徐彦环皆是同款种田套装,喜悦地看着金黄的麦地。
连老夫人也来看了。
“哇”谢凌雪看着麦田惊叹, “这竟然是我种出来的麦子”
徐彦环拆她的台“你就播了几粒种子好吧这些都是阿福种出来的好吧”
谢凌雪瞪“我从未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 真的。”
徐彦环睨“彼此彼此。”
两人又要互掐起来, 林福及时的一人发一把镰刀,并让她们看清农妇们怎么收割的,然后
“开工。”
粗麻布缝制的手套戴上, 遮阳的草帽戴上,弯腰,抓住一把麦秆, 用力齐根割下。
旁边专门准备了一个打场,给小麦脱粒用。
收割是个体力活,东平侯府麦地虽没多大,但养尊处优的小姑娘们新鲜劲儿过了后就割不动了,谢凌雪和徐彦环互相搀扶着出了麦地,往早就准备好的软榻上一瘫,毫无贵女形象可言。
林福与林嘉芸比她们要好一些,毕竟种了几个月的田,但收割的主力军依旧是农妇们。
试验田分了好几块地,不同的品种、不同的种植方法产出的麦子全部分开放,半点儿不许搞混了。
“这一会儿弯腰,一会儿弯腰,我腰都快断了。”徐彦环手握拳轻锤自己的腰。
“小孩子哪里来的腰。”这回换谢凌雪拆台。
“你才没腰,你才没腰。”
两人互相戳,又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这时,李敏月带着一群侍女端着鲜果、茶点徐徐走来,向老夫人请了安,道“现在日头越来越毒,祖母喝些凉茶、用些鲜果。徐小娘子、谢小娘子,果子用冰湃过,用些解解暑气。阿福和芸娘也快些过来罢。”
徐彦环和谢凌雪在看到李敏月时就不闹了,端端正正坐好,让吃果子吃果子,让喝凉茶喝凉茶,乖得不得了。
林福边走边摘手套,对环、雪二人装乖的模样嗤笑一下。
二人瞪眼你厉害,你还不是被一唤就来了。
林福接过李敏月递给她的一盏凉茶,笑眯眯说“多谢大嫂,正好渴了。”
李敏月轻轻一笑,又给她拿了些冰湃过的果子。
其实相处时间长了,就能发现李敏月其实没那么可怕。她重规矩,却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把所有人都能照顾妥帖舒心,却在细节处能看出嫡庶区别来。
她极有生活情趣,一些小细节里都透着巧思。
就连老聂那么难搞的人她都能耐着性子周旋,面对明显的刁难也不怨不怒尽力化解。
这超级厉害好吧
反正林福自忖是做不到的,面对老聂,她选择正面刚。
她嫁进门一个月,就得到了全家上下的喜爱聂氏且不论,府中老成精的刁仆面对她也都有所收敛,老夫人更是格外喜爱这个孙媳。
林昉呢,瞧着他春风得意的模样,就知道夫妻生活非常和谐了。
用林福的话说就是“咱们老林家的祖坟冒青烟,阿兄上辈子拯救了全天下,才会娶到这么好的娘子。”
林福端着果子在软榻上坐下,晃了一下身子碰碰徐彦环,“怎么样,在我大嫂面前是不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珠玉也是你大嫂,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徐彦环咬牙小声说。
“大嫂是我家的,她是珠玉,约等于我也是珠玉。”林福脸皮特别厚。
“呵呵。”徐彦环假笑,说“听闻你有奏表要进于圣人,你奏表写好了吗”
林福咦“你不会又是听了令尊与令兄说话吧。”
徐彦环嘟着嘴,一脸不乐意“又不是我刻意去听的,谁让他们老是在同一个地方说话,我路过嘛。”
她还委屈上了。
林福与谢凌雪同时一抱拳“厉害”
徐彦环还不小心偷听到家中长辈们商量的关于兄长的一件事,但看侯府太夫人和李敏月都在,不好说,悄咪咪盯着正跟老太太说话的林福看。
去岁重阳之事,老夫人只当林福说要将种麦经验写奏表呈于圣人是玩笑话,后便忘了此事。
直到几日前宫中内侍传来口谕,别说东平侯府上下皆惊,京中数得上号的大小府邸都惊诧万分
不过是小娘子的游戏之举,圣人竟当真了
老夫人找到林福问,得知她一直在记录麦田耕种的情形,已经整理好写成奏表,就等着收获后,云苍阁麦田的产量和各个庄子报来产量。
她竟有些看不懂这个一年前接回来的孙女儿了。
她一直以为她非要种麦,一是思念生长之地,习惯一时难以改变;二是在姐妹中立威,用了这么个一举两得法子。
一切不过是因长于乡野,不拘一格。
可看她如今行事,并不只是简单种种麦,像京中所有贵女莳花弄草陶冶情操打发时间那样。
难道真是为国为民为天下计
“奏表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去政事堂”老夫人问。
“不送去政事堂。”林福道“过几日请阿爹当面递与圣人。”
老夫人眉头微蹙“这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