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记录完口供, 南若毫不迟疑直奔皇宫。
有了这份口供便有了调查江南织造局的理由, 这一次他要他们不死也脱层皮
当年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离开江南时他便在心中发下誓言,若有朝一日手握权柄,一定要为杨焘讨个公道。
这些年他没有一刻忘记, 私下暗暗调查织造局相关秘闻, 黄宁是他早就揪出来的一条鱼,只是时机未到, 一来他爬得还不够高, 二来永昭帝没有动江南的意思。
如今两者齐了,虽他只是个千户,可天子宠臣又凶名赫赫,便是对上容相也不虚, 永昭帝也在他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下对江南起了再次整顿的心。
太子入朝不久他便看明白了,永昭帝这是抬起太子来压倒郑皇后的名声势力, 毕竟只要太子屹立不倒,从礼法上荣王便没有一丝机会, 在此世世俗眼光中,荣王没有机会便代表郑皇后没有机会。
如今三方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永昭帝和郑皇后互相利用又互相牵制, 永昭帝独宠郑皇后给她荣耀脸面,郑皇后养废荣王降低永昭帝的疑心,太子能力出众受人推崇却自身有问题至今无子嗣。
这里头最纠结的莫过于永昭帝。
南若如今渐渐能摸到一些他的想法,他是看重的太子的, 昔年给太子选择老师也确实费了心思,可又不知为何,许是因为太子的病,他总若有似无地打压太子,但打压完后又总会换其它补偿回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叫人在旁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倒是太子不管永昭帝是奖是罚都受着,瞧不出喜怒。
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太子崛起郑皇后沉寂,恰是解决江南的最好时机。
南若本打算从黄宁入手一点点抽丝剥茧找出详细证据呈给永昭帝,没料到横生枝节,草原有了动静,虽眼下还没查到与郑皇后有关,但他心里总有预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先拿到调查权再说。
黄宁的供词只是个引子,是真是假不重要,全看皇帝意愿,只要永昭帝点头,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到了紫宸殿,这回南若没撞见太子,倒是碰到了正从殿里出来的谭瑛。
他虎步生风,端的是意气风发,这些年随着銮仪卫地位抬升,他这个指挥使也水涨船高,威风不下容相。
南若向他行礼。
谭瑛提醒道“容相在里头,你待会儿再进去。”
南若颔首应是,见他眉眼透着春风得意,恭维几句好话,探问道“瞧大人这般,可是有喜事发生”
“欸,可不能这么说。”谭瑛左右看看,示意他到台阶边来,道,“告诉你也无妨,过几日你便会知晓,圣上派我护送使臣去朝国一趟,庆贺宝寿长公主寿辰。”
怕不止如此吧,宝寿公主三十整寿时也没见永昭帝派使臣去庆贺,怎么今年突然就想起来了,而且若他没记错离宝寿公主生辰还有三个月,这么早赶过去,意图不要太明显。
谭瑛声音渐低“公主叫人送来消息,朝王病重,怕撑不过这两个月。”
他只说到这,剩下的用眼神暗示,你懂的。
南若点头表示懂。
无非是宝寿公主和永昭帝想扶六王子上位,下任朝王自然和大燕越亲近越好。
谭瑛一拍他的肩膀,状似玩笑道“我听陛下说你竟抓了个翰林,你也是胆大,就不怕那帮翰林学士找你麻烦”
南若神色不变,道“大人可还记得咱们当年江南一行,属下和傅卓裴定高落水险些丢了命”
谭瑛恍然。
南若面露寻仇的狠厉“那时属下位卑,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如今可不一样”他掏出折子递过去,“抓这黄宁便是想顺藤摸瓜”意思不言而喻。
“我便不看了。”谭瑛摆手推了折子,笑道,“瞧不出来你还挺记仇。”
南若有些恼“属下可不是爱计较的人,旁的也就罢了,这生死之仇哪能说了就了。”
“这倒是。”谭瑛似接受了他的解释,又寒暄几句走了。
南若看着他趾高气扬的背影目光沉了沉,太子当年说的对极,谭瑛做镇抚还成,做指挥使的确不适合,这几年他仗着永昭帝看重气焰嚣张横行无忌,私自昧下查抄的家财都是小事,他本就擅使酷刑,得势之后变本加厉。
除此之外包庇亲朋以权谋私的事也没少干。
如今永昭帝正是用他的时候,御史台的弹劾都给他挡了下来,满朝文武更无人做出头草,除非等哪天永昭帝不再用他,不过眼下看来还早得很。
没多久容相自里头出来,南若迎上去打了个招呼,虽说当年戏言叫了义父,实际他包括渣爹和容相并没有走得太近,尤其他现在的身份,在满朝士大夫那里仇恨值拉得满满,都恨不能离他越远越好。
见了永昭帝,南若一边递上折子一边快速将内容口述了一遍,省了永昭帝费时间看。
“织造局竟在背后操纵臣子,臣越想越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便赶忙来向陛下禀报。”他忧心忡忡,“当年陛下仁慈,念在织造局多年辛劳,只叫他们补足缺漏,可这才过去几年,他们竟臣实在疑惑,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话点到为止,留下想象空间。
永昭帝面色微沉。
南若也不再多说,等他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