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夹了一颗鹌鹑蛋在碗里, 刚吹了两下, 接到一个电话。
“嗯嗯”
元白放下手机时,碗里又多了两颗煮好的鹌鹑蛋。
他神情呆滞, 半晌终于开口, 对正往火锅里下菜的陆曜说“我下周开始要上音乐课了”
陆曜抬眼“不是一直在上。”
“不是, 这次不是公司的老师。”元白道,“我爸给我找了一个很好的声乐老师, 很厉害、巨厉害的那种”
陆曜疑问“有多厉害”
元白思索着道“很优秀, 听到名字都会肃然起敬。”
肃然起敬那就是年纪不小了。
陆曜并没有很在意, 指了指他的碗,示意再不吃要凉了。
嘴上礼节性问“哪位”
“是韩祁老师”元白不卖关子了, 迫不及待地宣布。
陆曜顿住。
他大脑里的信息库立刻为他调出了这个人的资料,韩祁, 36岁, aha,隐藏第二性别者。
也就是说,他的公众性别为beta,一个装b的a。
确实是个天才的音乐家, 同时更是个隐藏的危险人物。
元白的爸爸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元白。”陆曜几乎不假思索道,“他不适合做你的老师。”
元白讶道“为什么”
“因为”然而那个原因是不可公开的信息。
他目光落在元白脸上, 嘴角还沾了食物的碎屑, 于是抬手轻柔地拂去。
元白敛了敛眸,觉得陆曜的动作也未免太过温柔了。
见陆曜不说理由,他思考了一下, 猜测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韩祁这个人。”
陆曜道“不是这么回事。我不会因为我不喜欢一个人阻止你上他的课。”
元白茫然“那”
“”陆曜看着他无言,半晌问,“你爸爸安排你们在哪里上课”
韩祁那样的人,不可能上门当家庭教师的。
“国立音乐学院。”元白看了眼短信,确定道,“韩老师是国音的教授,每周五下午有空周五下午”
他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喃喃“周五学校要上课的啊。”
元白又打回电话给他爸。
“只有这两个月,请几节课的假就好了。”元父爽朗道,“假我会帮你请,你周五下午不都是自习课吗不会耽误太多。”
常年出差在外的元先生不仅想到帮他请老师,还知道他周五下午都是自习课。
元白还挺意外的,又十分感动,却半晌不作声,口是心非抱怨道“爸,你都没问我愿不愿意上课就说定了。”
元先生大叫冤枉“你爸我也是听你妈说你想打好声乐基础,正好见了韩先生,才有了这个想法的。”
元白其实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敢信,他爸有这么牛吗,提议一下韩祁老师就愿意收他做学生了
元先生十分自豪道“他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同意,说是要听听你的声音,我就把你唱歌的视频给他看了。”
元白挂了电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机会非常难得。
“我想去。”他吃完饭,和陆曜一道把碗放回厨房,还想收拾餐桌,陆曜没让他动。
“等会阿姨会来收拾。”
陆曜家一楼全是落地玻璃,跟他们拍戏的那个客厅很像,外面是宽阔的草坪,夕阳拢在草坪中央的白色石像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阴影。
“元白。”
陆曜坐在更接近窗的那侧,夕阳已经消却了白天的尖锐,变得黯淡柔软。俊朗的少年侧过脸,逆光里神情分外郑重。
元白抬起头“你不想我去。”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我确实不想。”陆曜沉吟,就算韩祁是个特殊的能够隐藏气息的存在,他也仍然是个aha,是不稳定因素。
但他却不能告诉元白和元父这个原因,又不忍让元白失望。
“但我不会阻止你。”我会陪你去。
周五,下午两点钟。
穿着中学校服背着书包的少年鼻尖冒着细汗,一路问路终于寻到了国音学院楼。
“那小孩是谁”
“还挺好看的,穿的是天勤的校服哎,是不是要考我们学校先来参观下”
“但他说找韩祁呢。不知道是不是韩老师的亲戚。”
“对哦,一个小孩找韩老师能做什么呢韩老师那么酷的人,不是认识的人根本不会见的吧。”
被问过路的学生窃窃私语了两句,也就丢开了。毕竟这里多数是艺术生,颜值外形出众得不少,虽然那小孩好看标致得挺过分,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引不起他们多大兴趣。
也有人望着他背影陷入疑惑“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
“中学生不会吧。”
“可能我看错了”
办公室大门很厚重,元白敲了敲门,听到一声低沉动听的“请进”,才把手放在铜制的门把上,小心翼翼推开。
才推开一线,就有钢琴声从里面传出来,是洛尔尼的第二序章。
钢琴声使他不禁屏息,回身关上门,这才回头认真打量那个坐在琴凳上的男人。
掩映在大盆绿植后的身材高大挺拔,低着头看着琴键,双手在黑白上按动。
阳光射入,空气中微尘可见,音符仿佛伴随着飞扬的微尘一道升起,在空中飞舞翩跹。
元白愣愣地看着那窗边的身影,心不知怎么跳得很快,这个影子为什么那么像他梦里的那个人
不是。
关键是,这个影子为什么那么像
钢琴声停下,元白暂且按下心中疑问,再向前一步绕过那盆绿植。停下动作的人转头来和他对视,还轻轻挑了一下眉。
好嘛,这回,“为什么像”是没有疑问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疑问。
元白瞳孔地震,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陆曜面不改色“当然是来上课的。”
元白“嗯”
“韩老师。”陆曜淡淡喊了声,就听墙上一道小门开了,一个人走出来。
元白循声看去,那人个子挺高,长相也可以称得上英俊,偏偏侧脸有一道大面积烧伤的疤痕十分显眼,破坏了面部的和谐,让人不禁感到可惜。
“是元白来了吧。”
这才是元白敲门后说“请进”的那个声音,确实非常动听。
韩祁,出身于音乐世家,才华横溢,本应成为国家级歌唱家,却由于毁容的关系退居幕后,成为了国音的一位老师。
元白见了新老师,有点紧张地动了动脚尖,努力站的笔直,接受韩老师的检阅。
不料对方只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语气平淡道“坐下吧。”
元白看了看四周,这间办公室很大却也很空,除了那盆绿植,就只有钢琴了。
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琴凳。但是琴凳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了啊
元白睨了眼琴凳,自然落到某人大腿上,下意识想他总不能坐这吧。
少年的目光仿佛若有实质,某人仿佛被那目光挠了一爪子,不自觉动了动腿。
陆曜站起来“你坐这里。”
他从韩祁身边走过,想也没想去他里间的办公室拖了两把凳子。
韩祁站得稳稳当当,在陆曜经过时默默侧过身让了一步。
同时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只是心血来潮想看看喜欢唱歌的aha小后辈,怎么就先跑来了一只大魔王。
没有aha会喜欢和陆曜待在一个房间呃,元白看起来跟他关系还不错,那都是因为还没有分化。
韩祁心想,小子,等你分化了,会立刻对这段无知时结下的友情感到无比后悔。
陆曜对此的解释很诚恳“我也喜欢唱歌。”
我信你就有鬼了。
韩祁弹着琴,一脸冷酷地培训元白唱歌。
小aha起先很慌张,唱起歌就放松了下来,音色音域确实都万里挑一。
不过aha这种生物原本就拥有千挑万选优胜劣汰胜出的基因,他们拥有某方面的过人天赋实在正常。
陆曜比元白先来,比元白后走。
元白拉开门,好奇扫了眼陆曜。
陆曜向他比了个手势,让他出去等一分钟。
门关上,室内只留下两个不敢释放一点信息素的aha。
既然都不能释放信息素,也就勉强可以暂时相安无事。
“为了朋友您还真是挺费心啊。”
“他正在分化期,小心是应该的。”
韩祁深吸了口气,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仔细嗅了嗅。
“怎么有股奶味儿”
陆曜原本散漫的神情突然犀利起来,瞳孔骤缩,一字一顿“你搞错了。”
韩祁本想开玩笑说“不会是那孩子的信息素吧”,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当然不会是信息素,没有分化的人是不可能有信息素的。
但明明不是,也紧张如此,又是什么道理
韩祁简直莫名其妙,望着陆曜离开的背影十分不解。
元白背着书包,站在走廊上等人,背习惯性挺直,时刻保持爱豆自觉注意形象。
这是赵姐再三叮嘱的,他不会忘。
四楼的走廊来往的人不多,但并不是没有,偶尔有人经过,都会好奇地看他一眼。
靠墙站直的等身娃娃,唇红齿白,皮肤细腻,肤色竟然均匀得没有一点瑕疵。
两个女孩子走过,到了拐角忍不住对视一眼,小声抽气。
“小学生诶”
“好可爱哦,想捏”
“像不像大型手办”
“搬回家藏起来的增加了”
两个人正谈论突然出现的漂亮小孩时,409的大门开了,一个身形颀长的俊朗少年闪身出来,走到小孩身边,一言不发牵住手腕就走。
“诶诶”元白被拉得云里雾里,“怎么了”
虽然很疑惑,但是并没有停下来,小跑着跟在后面。
那两个女生瞪大眼睛,纷纷倒吸一口气,捂着嘴重新探出头。
“陆、陆曜”
“他怎么在这”
“那那个小孩是谁”
“小孩就乖乖跟他走了啊”
“这画面我好喜欢”
“想带可爱小孩回家啊呜呜。”
“也想被陆曜这么握着手腕牵着走”
陆曜走了几步,呼出一口气,松开手,松松揽着他肩膀“里边太闷,透不过气。”
“你跟韩老师说什么了啊。”元白被他揽着往前走,过了拐角楼梯,楼道的窗子开着,温软的午后风吹过,扬起少年的碎发。
两个画中走出来的人,一个微微低头,一个仰着脸,彼此对视。
陆曜的视线落在元白薄薄衬衣翻开的领口,左边的领子扭住了,他下意识伸手去整。
元白却一把抓住他手,自己低头弄好了。
“搞不好有人看到,又说我们营业”他一边摆弄一边低声说,那声音却并不是很自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曜的手被他抓住,僵在空中,虽然对方很快放开,却没有立刻收回去。
aha深暗的瞳孔里,映出一个手忙脚乱的元白。
他无声地收回手,落回口袋里,移开眼望向室外澄澈的天空。
元白整理好领口,再看陆曜,见他神情淡淡的,自己也越发没意思起来。
刚刚为什么要那样他自己也不知道。
“走吧。”他抿抿唇,假装无事发生。
十月中,自制剧杀青,虽然还有两集没播,但热度已经冲上了网络剧年榜前十,是很出彩的成绩。
但就算在庆功宴上,都没人能科学地解释清楚这剧是怎么火的。
剧本、剧组,全是草台班子。演员么,是一批毫无经验的新人偶像,播放平台只有自家的itu。
itu就是有上限的,如果换成那几家大的视频网站,成绩一定不止于此。
总结成绩,从自制剧中获益最多的自然是元白,他的人气一下从垫底冲到了前半,在投票中隐隐有和an争第二的趋势。
故事的结尾,校霸为了小弟放弃了出国,而小弟却为了校霸考到了第一,争取到了公费全奖出国的机会,倒是一个麦琪的礼物式的温暖又好哭的结局了。
结尾是开放式的,校霸在教室里捧书苦读,准备着下一季的学校申请,他放下书扫了眼窗外的蓝天,一架飞机正从天空划过。
曜白女孩眼泪汪汪o╥﹏╥o导演就不能给个好结局吗
白白宝贝我爱你啊啊啊
曜白szd,戏里戏外都真,嗑s我了
估计没能he是因为两个人都未成年
感觉真相了,早恋没有好结果,不然不能过审
没事,等成年了我们嘻嘻嘻
s你这语气我好怕
“”
“”
元白把脑袋搁在桌上,抓紧课间的几分钟补觉。
剧杀青了,明明应该空闲下来的,可是他竟然越来越忙了。
周五下午要请掉几节自习课去上声乐课,上完课还要赶紧写作业,周末又要准备一专,又要花掉大量的时间来练习。
好困啊
累过度了,反而是不容易睡着了。
体育委员风风火火跑进来,敲了敲桌子,大声说起运动会报名的事。
“希望大家发扬体育精神,为班级争光,踊跃报名”
他情绪高昂,不过班里的人并不感兴趣,只停住喧闹看了他一眼,就又收回视线各干各的了。
本来就没能睡好,又被大嗓门吵了一顿,元白又累又难受,手遮住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放开手时眼睫上已经沾上了几颗生理性的泪珠。
他甩甩头,脸埋进胳膊里,有点沮丧。
等下是数学课,不要再上课睡着了哇
已经被数学老师罚了几次站了。自己倒也罢了,每次都有粉丝过来陪他罚站
简直是公开处刑。
刚刚在讲台上没有得到多少回应的体育委员已经走下来,挨个给班上同学做思想工作。
班干部没办法都报了名,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坐后排的那些男生。
后排更没有人配合他,连听都懒得听,视而不见。
体委只得往前走,路过到元白这里,看他缩成一团故意不听讲的样子,莫名就生起气来。
还aha呢
“元白。”他突然停下脚步,对趴在桌上缩成一小只的男生说,“刚刚说运动会报名的事你听见没啊”
元白揉了揉眼睛,直起身,神情略茫然“什么”
看吧,果然是装作没听见。
装睡呢
要是真睡着了,哪这么容易就叫起来了。
“我说运动会报名的事。”体育委员说,“我们班有几个项目没有人报呢。”
元白呼出一口气,喝了口水醒醒神,晃了晃脑袋,认真问“然后呢”
因为疲劳他声音有点暗哑,引来周遭很多女生关心。
“元白你听起来好累哦。”
“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呀。”
“辛苦了哦”
体育委员哽了一下,他就是看元白这一点最不顺眼明明没做什么,还有一堆人围着他嘘寒问暖
你们咋不看看他每周五都请掉一下午的自习呢卖什么学习工作一把抓的男神人设啊
元白摇摇头说“还好,不睡了,一会该上课了。”
他抬头问体委“抱歉,我刚刚没听见,你说项目没有人报然后呢”
“我想你应该报几个。”体委索性直截了当说,“这些项目没人报,集体荣誉就没人争取”
元白愣了下,他想了想,可是他还没回话,已经有人替他抱起不平
“体委,为什么要元白报名啊,他平时又要工作又要学习已经很累了,哪里有时间精力练习。”
“对呀对呀,而且元白最近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那么容易困,要是在运动的时候出了状况怎么办。”
“你这不是为难他吗。”
元白刚想说他没事,就听体委生气地按着桌子,大嗓门吼了句“他是aha,明明就有体能优势,运动会的事,我不应该来找他吗”
周围人被他这么一说,虽然心里还是挺抱不平,但是也有点没话说了。
只有前排的女生挺起胸膛“元白是在分化期,又不是完全体,你不能体谅一下同学吗。”
元白心里无声叹了口气,他平时就察觉体委对自己态度有些微妙,这会已经清楚地摆在台面上了。
“没事。”他平静道,“运动会是哪天啊”
体委耸着肩膀“下下周咯,十一月五号开始,三天。”
元白道“我看下行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