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洲回礼,随即拉住眉雪“丁兄见我有何事”他 淡然问道,事到如今,反贼,贼子之类言语攻击的话已经失去意义了。
丁毅定定看着他他,目光复杂,许久才道“有问题想要请教。”
李星洲点头。
丁毅停顿一下,继续说“可知我为何反”
李星洲摇头。
“在我幼时,家中祖辈就为我留下万贯家财,我本该高兴,自傲。”丁毅声音很低,说起话来没有中气,已然十分虚弱。
“慢慢长大一些,我便不想辜负父辈期望,越发努力,越发想让人正视我,我读圣贤书,也想考上功名报效家国。”说着他声音微微高起来。
“可后来我发现不管如何努力,他们都会说我是商贾之后,是下贱之人,纨绔子弟,蒙受父辈荫护,自己毫无本事,呵呵呵
平南王郡王,请你告知我,若你辛苦一生,积得王贯家财,赫赫权势,你会传给子孙后代吗难不成还要全丢进河里不成这有何错他们凭什么说我凭什么恨我”丁毅咬牙大声道。
李星洲不说话,他知道丁毅还没说完。
“这些也就罢了”他歇斯底里大声质问“我们靠自家努力,世代积累钱财,可就因我们是商家,朝廷对我们想要如何就如何朝廷要打仗,钱不够,便杀几家大商;朝廷要赈灾,钱不够,便抄几家大商
而我们这些商家,毫无还手之力,任人鱼肉宰割,为何
这便是朝廷给我们这些年年缴纳商税之人的回报么如待宰羔羊,天天关在圈中,不知哪天被宰,不知谁会被杀
从小到大,我已受够了,天家如此不公,不给活路,我们为何不能造反
平南王,回答我啊身为天家之人,你回答我啊”
丁毅越说越气,最后眼眶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已然到疯癫的边缘。
李星洲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确实,中国自古以来的王朝大多打压商人是有原因的,其一不好控制;其二就是转移社会仇恨。
因为在君主制度之下,人是不可能平等的。长久的不平等自然会招致民怨,而这些民怨如何发泄呢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通过引导转移,发泄到商人身上。因为商人在百姓眼中就是最大的不平等之一,他们钱比绝大多人多,活得比绝大多数人好。
一杀这些大商,能补充国库不说,比他们活得差的自然都会欢喜雀跃,也不去想不平等的根源在何处了。
这是执政者的一种手段,历朝历代大多都有。
就如一部经典电视剧中和珅说的,老百姓哪懂什么大是大非,只要杀的人比他们官大,比他们活得好,他们就会高兴。话粗理不粗,这条道理全世界都通用。
这说明在底层人民缺乏思考的年代,追求那些太缥缈的东西是不现实的。
“你或许说得有理,可看看你掌权之后的所作所为,打压其它商家,横征暴敛,强募兵丁,欺骗百姓,苏泸两地饿殍满地,你连半个朝廷都不如。”李星洲淡淡道,他明白,若上升到那样的高度,是没有对错可言的,因为矛盾就摆在那,根本无法彻底解决。
李星洲上前半步,定定看着他,眼中有些厌恶“你有你的苦衷,你可以抵抗,可以造反,若真是那样,你是条汉子,我敬重你。可你不该骗那么多人,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很鄙视。”
在2012年,联合国选出两句话,作为全人类互相尊重和努力的共识,并将起镌刻在联合国大厦前,其中一句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这就是对人最大的尊重。
这也是孔子认为的做人底线,而丁毅出发点或许没错,但他的作为最令李星洲反感的就在于,他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苏州十数万无辜百姓身上。
本质上,他和那邪教骗人的普世大仙并无区别,只是普世大仙用的手段是宗教,而他则用谎言。
丁毅不服气“能成事者尽豪杰,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若是道义上的争论,随你如何,但这不是道义问题,这是底线。”李星洲说着调转马头“鄙视你,我无须资格,我们之间本不是一路人,回去洗洗脖子等好,苏州城破之时,就是你丁毅丧命之日。”
说完他头也不会,调转马头回阵。
“站住你给我站住,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丁毅还在身后歇斯底里的吼叫。
李星洲没有理会,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不论对错,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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