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钱袋在手中滑落,里面染血的指甲, 散落一地。
路人们纷纷回头, 注视着像个读书人,却不断地发出惨叫的男子。他跌坐在地上, 簇新的青衫上也沾满了带泥的雪水。男子伸手撑着地,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恐惧的东西。
“苏清,苏清你怎么”
他身边的女子似乎被同行人的反应吓了一跳, 蹲下身急切地问着。
“怎么回事”
“大惊小怪的”
“是不是疯了”
在所有人的窃窃私语中,唯有面具摊的老板岿然不动。
他依旧坐在那架竹椅上, 摇着扇子, 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时,他将扇面展开一半,微微扬起下巴,用扇面末端,抵住了面具的下唇。
“嘘。”
他好像露出了这样一个笑容。
“苏清, 苏清, 你”
婉莹似乎被苏清这个反应吓到了。满袋的指甲被丢得满地都是。路人捡起一枚,将它递给婉莹。
她刚要接过, 苏清便指着她的手大叫“指甲,别碰那是指甲”
“苏清你发什么疯”
在惊吓过后, 羞愤欲绝的感情回到了婉莹身上。身为知府千金,她从小到大都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 何曾进入过这样的窘境
“指甲那是指甲”
苏清还在大喊, 路人不耐了, 推了一把他的肩膀“你发什么疯那明明是银子”
“银子”
像是一头冷水被浇到了头顶。苏清打了一个哆嗦,原本一片血红的街道在那一刻,也恢复了光明。
散落在雪地上,映着灯光的,分明是一个个的碎银子
“这”他语塞,“我方才分明看到”
他还想争辩几句,脸却被一枚手帕狠狠地砸了一下
婉莹走了
距离他一步登天只有几日,事已至此,事情绝不能功亏一篑
苏清连滚带爬地从雪地上起来。他抬腿要追,回头又看到满地的碎银子,咬咬牙,蹲下身,用袖子将它们划起来,再度放进自己的钱包里。
他的袖子沾满了泥水,狼狈不堪。在他终于站起来的那一刻,婉莹已经走到了街角。
“莹莹莹莹”
他挥着袖子,叫喊着要追上。
现在,不,至少是现在,绝不能和这位大小姐闹翻他的一切前程,都要靠着这位大小姐提携
热闹没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开。被掩映在诸多面具之后的、披着漆黑斗篷的摊主,似乎也趴在桌上,开始沉睡。
然而所有人并未注意到的是在那漆黑的斗篷之下,竟然露出了一双女子的绣鞋
苏清跨越了整整三条街,才追上了负气而走的婉莹。
婉莹还戴着那方面具,对他的辩解一言不发,似乎还在生闷气。
苏清追着这大小姐解释了一路,到了最后自己也有了些不耐烦。在他们的耐心告罄之前,婉莹突然停在了一处小摊前。
这是个捞金鱼的活动摊位,十数尾鱼儿在其中活泼地游弋着。苏清见婉莹看了许久,起了补救的性子“你想要哪一尾我给你捞”
婉莹伸出手指,指尖莹莹“这只。”
她的声音有些奇怪。苏清揣摩着,以为是她方才哭过所致。
他弓下身去捞鱼,被婉莹所指的那条鱼,体型比起其他金鱼要略大一圈。时至深夜,摊子有些昏暗,他看不清鱼的具体模样,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捞了上来。
鱼儿入了不透明的水囊,也就不再挣扎。见到鱼儿入手,戴着面具的女子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
月上柳梢头,戴着面具的女子接过水囊。随着两人行走,鱼在水囊中一晃一晃。
“差不多是归家的时候了。”女子突然道,“再不回去”
“你爹爹没有找人来接送你”
“我家的马车,在那边的巷子里。”女子说,“你送我过去吧。”
苏清不疑有他,立刻跟上。
他们走过一条条巷子,原本喧嚣的朱雀街,被他们抛在身后。
道路越走越寒凉,越走越寂寥。除去冷月,便是被寒光所照亮的砖瓦。
在走了一路后,苏清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向身边的女子“你”
“怎么了”
“你你脸上的面具”苏清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惊恐万状地道,“它”
原本完整的面具上裂开了一条小嘴,它痉挛扭动着,似乎在发出无声而痛苦的嚎叫。女子对此却是无知无觉,她转过头来“面具怎么了”
她的嗓子,竟然极哑,如破了的风箱
“你的嗓子”
“喊哑的。”女子低低地笑了。
“喊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