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外表和记忆如何变化, 只有一样东西,是铭刻在灵魂里的, 也就是你独一无二的,气质”楚天舒说, “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模样, 只要你还能够进行操作, 我都能认出你来。”
林槐
尽管楚天舒的态度很真诚, 林槐仍旧没有将自己在照片前所看见的场景向楚天舒和盘托出的打算。
这并不是因为他本身性格的谨慎和小心,而是一种直觉告诉他如果将那件事说出去, 会有相当不妙的事情发生。
地图, 门,光球和赌约, 自己的重生,错误的记忆,和如今发生奇异变化的身体,濒临失控后听到的那声嚎叫自己的身后,像是有很大的一盘棋局啊。
最好的情况下,他是那个棋手;即使是在次等的情况下, 他也必然是一颗不安分的棋子, 即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
他也无比冷静地相信自己能够掀翻这个棋盘。
除此之外, 他也隐隐约约地觉得,楚天舒知道的, 远比他说出来的更多。
“你给陆小天留下了护身符, ”林槐说, “你在防备着什么而且从第一次见面起,你便打定了主意要确认我的身份,对么”
“因为我担心你会失控。”楚天舒很坦荡地回答道,“文明世界这个地方,对你对我,都具有转折点般的意义。我不清楚你在门后遇到了什么,之后又经历了什么,以成为现在的你。但我唯一能确认的是,我想让你看见某个场景。”
“什么场景”
楚天舒拉开窗帘,窗帘之外,是博物馆的广场。曾经被囚禁在玻璃笼子里的潜在犯们秩序井然地走进了飞船之中。
他们或有不安,或有惶恐,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们沐浴在人造阳光下的、被拨开阴霾后的笑容。
是真实的。
“我想让你看见,你又一次地,为这里带来了幸福。无论它名叫核冬天还是文明世界。”
林槐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那些人走上飞船。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多话都不必问。
无论楚天舒究竟知道些什么,他想,但他可以确认的是,他对自己的关心是真实的。而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潜意识里认为这个人,是可以依靠的。
但他不明白的是,按楚天舒的话语里所陈述的事实来看。他们至少也应该是敌对关系,为什么楚天舒却一副两人亦敌亦友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一个合用的实验室打杂助手太难找了
林槐迅速地将这个想法掐灭在了脑子里。
“所以。”他走向那张报纸上的照片,潇洒青年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侧着脸,但也能看出乌黑的垂发下,那端正清秀的面庞,“以前的我长得还相当不错啊。”
楚天舒点头“虽然比起我来还差了那么一丢丢。”
林槐“可我觉得明明是我自己更好看一点。”
“那么现在的我,”他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也长得相当不错,我记得厉鬼版的我,也长得很不错。”
他用手指敲了敲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楚天舒,”他说,“你对我这么关心,是不是因为你”
楚天舒竖起耳朵。
“是个颜控”
楚天舒
“不过即使已经得知了自己过去的身份,我对自己原本是个人类这件事,依然没有太多认同感啊。”林槐叹息着,“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厉鬼”
“人和鬼之间本来就没有特别大的鸿沟,他们只是生物的两种表现形式。后天变成鬼的人,就像是相识十年后突然向自己出柜的好朋友,即使性取向发生了改变,过去曾一起经历的时光也不会发生改变。他依然也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恕我直言。”林槐虚起眼,“我认为变鬼这件事并不能和出柜做类比。”
“白天做人,晚上做鬼不也是变鬼”
“林哥,楚哥,就差您们二位了,快上船啊”
楼下传来负责清点人数的陆小天的呼喊,赵晶天抱着剑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博物馆的防护罩。
防护罩外,黑云压城,越来越多的飞船与大炮,在此聚集。
“要下雨了。”他冷声道。
和陆小天等人的乐观不同,赵晶天清楚地认识到,温室的上层是不可能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这一群人的。这并不是一百多个潜在犯的问题,而是,他们出逃的行为,无疑是在温室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因此,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些人离开。飞船离开博物馆范围之时,便是他们出击之时
然而
“我赵晶天最爱的便是对自命不凡之人出手。”他杀伐果断地想着,“如果这些人一定要阻止我们离开的话,我罢了,那个开飞船来的人,必然有办法。”
这样想着,他冷着脸登上了飞船。而林槐和楚天舒两个人,也正从博物馆中走出。
他们同时看到了那些密布的飞船。
大军压境。
“你知道么”林槐听见楚天舒的声音,“一切能够联网的东西,都是可以被攻破的东西。机械和网络纵使被建造得坚不可摧,也拥有它自己的漏洞。”
“让我们玩起来吧。”楚天舒拍了拍林槐的肩膀,“王者的凯旋,总是该有礼炮声随行的。”
回答他的,是林槐的笑容。
“很有趣的想法。”林槐说,“不过我想去厅观看。”
“即使是完美的计划,也该多一点惊喜,不是么”
在睽睽众目下,停靠在博物馆内、搭载着近百人的飞船,开始缓缓升起。随着蓝色火焰的喷射,原本笼罩住整座博物馆的防护罩,也在渐渐打开。
“现在先不要行动。”军官下达着命令,“等他们远离了上东区再出手。”
上东区是整个温室最为富裕的部分,其中坐落着首都博物馆、执政官的宅邸和诸多富人的豪宅。军官要做的,便是让交战引发的危险,远离这群人。
而其他区域,则是处于“可以被承受损失”的范围内。
眼见着飞船已经缓缓驶向西区,军官原本举在半空中的手也开始渐渐绷紧。做好部署的上千人大气都不敢喘,他们死死盯着屏幕中代表飞船的红点,胸膛中心跳声如雷。
奇怪
监控室的角落中,负责雷达的小职员的脑海里闪出了一个疑问。
他清楚地知道,前来接走这一群人的,便是叛乱的上将,修。而他所驾驶的,便是最先进型号的飞船。
这样的飞船本该配置有隐形与反雷达功能。然而修似乎并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他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自我,行为嚣张近乎挑衅。
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说,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避开所有的枪林弹雨不,这不可能。先不说密集的弹幕让所有人都无路可避,即使他在这弹雨中找到了一丝生路,剧烈的翻转操作也足以让飞船上其他的乘客把脑浆子都吐出来。
可他到底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