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二)(1 / 2)

他屏退四周, 只身一人面对着谢虚, 手中折扇轻摆, 额前的碎发飘起, 露出光洁俊美的一张脸来。

秋先生目光灼灼, 哑声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

谢虚微微侧头,又平缓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要成为天下第一花魁。”

“不是这个”折扇啪地一下收起, 秋先生只差咬碎一口银牙, 颇为愤恨地盯着他,“我是问你其他的目的”

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谢虚又想起他原本挑的地方是翠拂楼,只是受了指引才到南竹馆,于是又道“我听人说这里收白的。”

谁和他说红倌、白倌了秋先生顿时失声, 颦眉看谢虚。纳闷这人莫非还没发现, 他身怀武功的事,已经暴露了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毕竟修炼已久的武林人士哪里会知道,自己哪怕刻意隐瞒,举止也与寻常百姓有很大不同。秋先生目光灼灼地打量着他, 突然便换上一幅贪婪刻薄的神情来“嗤,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至少现在, 还不够格。”

“这些时日, 你便先做些伺候人的活计吧。和那些个公子姑娘们偷师两招, 待调教的似模似样了,再出去接客。”秋先生嘲讽道,故意将谢虚贬为伺候妓子的仆役, 却没想到这人心性强韧,竟一丝神色波动也无,十分能忍。

他又现场让人取来契书,与眼前的少年合了契。

谢虚还以为这是岗前培训,提笔留下自己的姓名这是这具身躯自带的本能。那隐世门派中的弟子都可算他半个师父,负责给他蒙学的人是先皇当政时的探花,后来教书识字的也是前朝大儒;只可惜这么多个文曲星,竟都默契的不敢指导少主的道义通识,才让谢虚性子生得古怪自负。

秋先生瞧着契书上力透纸背,极端正风骨的“谢虚”二字,又是冷笑一声。心道这探子大约不知晓,被逼迫的要卖身花楼的孤苦百姓,可多半都是不识字的。

一边想着,他也一边留了姓名,正是“秋池水”三个字。

是他以南竹馆老鸨身份行动时,用的假名。

秋池水近日头疼得很。

除了那血鹿堂的左护法纠缠上了他,还有一点心烦的事,便是那个姓谢的探子了。

他将谢虚安排成地位最低、事务最为繁琐的那类仆役,哪怕是最为低微落魄的小倌妓子也能使唤他。可没想到那些被磋磨的脾性愈加古怪冷漠、反复无常的风尘人,竟像是一昔间改了性子不说热切,也少有刁难。

南竹馆是以小倌营生为主,女人少,偏偏那些姑娘们却尤其偏爱谢虚般。秋池水原本见这些女人老爱使唤谢虚,还担心那探子万一恼羞成怒,杀了她们离开,岂不是害了这些本就可怜的人。待满脸懊恼地要将谢虚调开,才发现那些姑娘都是喊谢虚去吃茶说话,用来解闷的秋池水甚至亲眼见着柳叶姑娘将半两银子购置的羊奶糕递给谢虚吃,一边怜爱地捏捏谢虚的脸蛋

“可怜见的,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将养好些,以后要和姨姨一样矮了。”

她旁边那些地位稍低的姑娘便怯生生望着谢虚,时不时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来,喃喃道“瘦了,又瘦了。”

秋池水“”

那谢虚虽看着只有十六岁上下,但习武的人大多显得皮相年轻,又别提有数种功法可改变骨龄伪装,还是不是真的少年人也未可知。秋池水更郁闷的是,那天他只一抬手,谢虚便往后避开数尺,此时倒是乖乖叫人捏着脸蛋。

饶是如此,秋池水也不敢将谢虚再放置着了,就他这般如鱼得水的姿态,还真怕谢虚打听出个什么机密来。既然不放心,也只好摆在身边,做他的随身侍童,由秋池水亲自看着。

那些姑娘们还颇为感慨,又辛酸又叹息地道这样也好,做秋先生的人,比伺候我们这些下九流的胚好多了。秋先生也定是看着你乖巧机灵,才给你“升迁”。

秋池水内心复杂。

夜里的南竹馆,才似真正活了过来。门口撑上了数盏花灯,有红芯的也有白芯的,灯烛爆烈开的香气极淡,飘散开来,带着一股撩人意味,颇为催动人的情欲。

南竹馆规矩繁多,客人少能尽兴。但那里的美人也是真正温润如水,又颇为情趣,更有风雅的白倌,符合一些文人骚客含蓄的目的。因此也算客似云来,还有把酒摆宴的学子。

龟公也正殷切地迎着客,倏而闻到一股铁锈味,抬起头来,正瞧着一张极美艷的脸。

那是个红衣男子,乌发红唇,虽生着副有些模糊性别的阴柔面貌,那眼中戾气却也深刻骇人,不会教人错认。

此时男人瞧着龟公呆怔怔的神情,抿唇一笑,待踏进门槛之时,手自龟公眼前拂过。

“啊”

这一声惨戾尖叫,让客人们顿时寒毛直竖起来。

男子手中捏着白生生血淋淋的两枚眼珠,声音也有些阴柔“这双眼睛瞧着这么讨人厌,就不要好了。”

他的衣摆轻轻拂起,众人适才发现,那红衣尾端颜色略深,好似干涸血迹。而他身后也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具是九尺大汉,身形壮硕,背上背着两把精钢长刀。

这些人一看便是江湖人。

已是有客人快端不起碗筷,只低头猛盯桌面的菜色,双股颤颤。

秦水城处于交通要塞,要赶路的侠客们进来寻痛快,也实属平常。只是花楼中虽不少见江湖人,却少有这么凶戾邪性的人物,一看便不是正派人士。

而客人中略通皮毛功夫的江湖人,便更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