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最后一个敌人。</p>
不论强攻还是智取,他用自己的手段拿下了三个夜叉,这令他的身体情况大打折扣。他手上的带子松开了,正准备在水下紧一紧。剩下的那个妖怪也受了伤,识趣的话,应该像之前的几个伙伴一样逃之夭夭。事实上他的确是这么做的,但方向出乎意料——他竟然飞快地朝岸上冲去了。为什么?他不应该向海的深处跑吗?祈焕很难理解。这妖怪不再有和自己作战的必要,因为他们无法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充其量是当个人质,可他们几个也并不是对手。为了活命,这妖怪应该去找同伴才是啊。</p>
祈焕正想着,忽然整个人被用力向上拽去。他惊觉自己手腕的布条被那夜叉的武器勾住了,大概是无心的,可他自己怎么也挣脱不了。水中松动的布带乱作一团,死死捆住了他的手腕,拽得生疼。终于,在上岸之前,末尾破烂成絮的布条彻底断开了。</p>
夜叉破水而出,传来哗啦啦的一阵声响。胃里的绿鳃草还能撑一半的时间,再不济,这节水草上还留了些许,够用的,他不急着冒头换气。但上浮的速度太快了,他整个人有一种很糟的感觉,这比他下潜时发生的任何情况都要严重。首先是头晕,视线模糊,但理性强行让他保持清醒。接着,他感觉四肢有些麻木,身体变得难以控制。或许他还是可以指挥的,毕竟他还未缓慢下沉,只是自己感觉不到了。这和普通的抽筋还不一样,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此时,岸上传来吵闹的声音,他有些忧虑。这里可能离村庄很近,他必须小心。于是,他强忍痛苦向后游动了一段距离,才小心地探出头来。</p>
只见那夜叉对着寥寥无几的村民说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嗓音听得脑袋更痛。随后,更多的村民出现在了海岸边。他们究竟是听懂了夜叉的话,还是受了某种看不见的蛊惑,祈焕不得而知。这夜叉嘴里的声音十分特别,比以往他听到的都要高亢,激愤。语言虽不共通,情绪却是容易解读的,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有的村民折了回去,没一会又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种干燥发灰的东西。离得太远,祈焕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瞧见所有人都将那东西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吞进了肚子,一个接一个跳进海里,不论男女老少。祈焕都看愣了,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用当地特殊方法保存的绿鳃草。在那些一个个潜入海中的面孔间祈焕竟看到了那位老者。老者摸着胡须,远远望着宽阔的海面,不知能不能看到他。随即连老人也丢下了拐杖,潜入海中。</p>
大事不好。</p>
祈焕精神紧绷,想要潜回海里躲起来。就在这时,他感到全身上下的关节处都痛得难以名状。这种痛觉是一开始就有的,但没那么明显,现在已经发展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祈焕知道自己决不能懈怠,就算疼得要死也得动起来。他恨自己没能直接结果掉那个夜叉,让他忽悠了几乎全部的信徒投身大海。</p>
茫茫的海面有何处可以藏身呢?他们很快发现他。游泳对这些在海边生长了一辈子的人们得心应手,祈焕忍耐剧痛向下潜去。他每一次回头,追兵都离他更近一些。但祈焕终于得以看清他们的眼神——并不空洞,反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热情。就好像每个人都在追寻什么梦寐以求的事,如今这个愿望终于能得以实现。不用多想,大约是与海神相关的事。</p>
时至今日,祈焕连所谓的海神几条胳膊几条腿都不清楚,更是全然不解这些信徒们疯狂的热情。他只知道逃命,可身体很沉重,不听使唤,痛觉和间歇性的失神令他的动作变得迟钝。其中一个健壮的青年一把拽住他手上未断的海草,硬是给他扯了过去。</p>
你们两个害我!</p>
祈焕心里暗骂着。八成这次真的要被剁成饲料了,希望他们给自己来个痛快的,要是那些传言中把人折磨致死的祭天手法,他光是想象就恨不得把自己呛死在这儿。如果他还有足够的力气,说不定还有救,可那或许是因为快速上浮导致他痛苦不堪,无法反抗。</p>
不过,出乎意料的事情再度发生了。两个村民按住他,和其他人向海的更深处去了。祈焕先是疑惑,继而是惊恐——他们会针对白涯和君傲颜出手。当然,这建立在两人还安全的条件上。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在深海中,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两个人会手下留情吗?祈焕很难确定。虽然看他们这个样子,也无法被定义为普通人了。何况自己已经沦为俘虏,理应不再为这群人说话才是。</p>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祈焕感到十分费解。</p>
这会儿,祈焕的身体状况似乎有些好转,但没好太多。他现在也只是勉强能活动身体,而不至于痛不欲生的地步。何况自己的行动还被掌握在这群人手中,他不好反抗。那种熟悉的被海水压迫的感受再度袭来,但已经没有先前那样令人不适了。祈焕也开始感到,肚子里能供应的气体开始变得有限。他悄悄咬下手腕上一点残余的海草,被发现了,但青年人也只是拍了他的背以作警示。在水中,这点力气软绵绵的。若不是他体能有限,甩开这群人的掌控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