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赫斯塔躺在床头的阅读灯</p>

当黎各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八点半了。</p>

“……你还不睡？”</p>

“不困。”</p>

“真少见，”黎各走到赫斯塔身旁，当她发现赫斯塔已经在读书的最终章时，黎各非常惊讶：“你怎么就快把书读完了，曼特尔不是说这本书要读一个礼拜？”</p>

“我跳着读的。”</p>

“感觉怎么样，有意思吗？”</p>

“还……挺奇妙的，”赫斯塔的抬起头，“你还记得之前阿诺德教官带我们进森林拉练的事吗？”</p>

“记得，他太喜欢说教了。”黎各在赫斯塔身旁坐了下来，“每次他带队我都烦得很。”</p>

“我就是想到了以前阿诺德的说教，那个时候……我记得他总是喜欢指着林子里的一些小树，说看看这些树吧，因为矮小，所以享受不到任何阳光，只能在夹缝里勉强生存，但只要它们周围的大树被吹倒、折断，它们之中就会有佼佼者出现，去争夺阳光，争夺新的秩序。”</p>

“……有印象，”黎各仰起头，“他那段时间好像一直为自己退休前没能拿到大校军衔而耿耿于怀吧，所以到处触景生情。”</p>

赫斯塔轻轻耸肩：“这本书里描述的情况，和他说的截然相反。”</p>

“什么？”</p>

“其实树与树之间的联系，比我们看到的要紧密得多。它们的根会在地下交换信息——碳、氮、磷、水、激素……甚至还有防卫信号。”</p>

“怎么做到的？”</p>

“通过一些真菌的菌根。”赫斯塔打着手势，“树干里长出来的菌丝生成菌丝体，菌丝体感染植物的根，于是真菌就像若干条铁路，将树与树联系在一起。而且，由于真菌会覆盖整片森林，从每一颗土壤颗粒里获取养分，所以这片网络往往会非常庞大……</p>

“如果我们把每一棵树都视作一个物质交换的节点，那么那些高大、年长的老树——也即那些拥有最多、最深根系的大树，会成为森林中最繁忙的交换节点。这些树被称为‘中心树’，或者——‘母树’。”</p>

赫斯塔重新翻开书页，轻声念道：</p>

“‘中心树会将多余的碳元素通过菌根的网络，传给处在林下叶层的幼苗，这种方式可以让幼苗的存活率增加四倍’。</p>

“‘在一片森林中，一棵母树可以和其他几百棵树建立联系。’</p>

“‘我们把母树和它们的孩子，以及一些陌生的幼苗种在一起，事实证明，她们认识她们的孩子。母树通过更大的菌根网络来覆盖自己孩子们所在的区域，在地下，它们给孩们送去更多的碳。她们甚至会减少自己和其他树根的竞争，来为她的孩子创造更多的活动空间‘。</p>

“‘当一棵母树受伤，或即将枯死的时候，她们还会把智慧信息传给下一代的幼苗——她会留下碳元素和防卫信号，这两种混合物可以给幼苗增加抵抗力，以应对未来的压力……”</p>

赫斯塔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忽然想起了艾娃，强烈的更咽涌上喉间。</p>

赫斯塔适时地低头沉默，直到这股难以遏止的情绪渐渐退潮，她合上书，将它放去了床头。</p>

“根本不像阿诺德说的那样，”赫斯塔低声道，“他看见的始终只是他自己……”</p>

敲门声响起，赫斯塔与黎各同时抬头，千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能进来吗？”</p>

“请进。”黎各回答。</p>

千叶探头进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p>

“简在和我讲一本书，感觉很有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