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的事既然是元允中的一个心结，就算她能拦着他，他往后余生也不会安宁。</p>

有些人，人生的追求之一就是问心无愧。</p>

她既然决定和元允中在一起，就应该尊重他的决定。</p>

宋积云慢慢地放开了他，道：“我先跟你说明白了。你要是不在了，我肯定会改嫁的。”</p>

元允中一愣，随后笑了起来，还心情颇好地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p>

她瞪他一眼，抢回自己的青丝，正色地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p>

“我知道。”他看她的目光柔情如水，“我不会辜负你的。我还想和你白头到老呢！”</p>

宋积云却只觉得心酸。</p>

她道：“那你送我去镜湖先生那里吧！”</p>

元允中愕然。</p>

宋积云斜睨着他：“你不是还要赶着去见皇上吗？安外必先攘内。把我送去了西江米巷，你也好赶紧进宫去。”</p>

“好！”元允中笑道，眼睛明亮如星，熠熠生辉。</p>

宋积云无奈地暗暗摇了摇头，由他陪着上了马车。</p>

车驾出胡同的时候，她发现他们家门口进进出出的全是官差。</p>

元允中拉了她的手，安慰她道：“别担心，这些事王华人处理的。”</p>

*</p>

口袋胡同在城东，西江米巷在城南。马车穿过半座城，走了快一个多时辰才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如意门四合院前。</p>

邵总管可能提前得了信，已带着几个仆妇在门口等。见到他们的马车，立刻迎上前来，给元允中和宋积云行了着礼后笑眯眯地道：“老太爷听说宋姑娘过来了很是高兴，已经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了。”</p>

元允中闻言笑了起来。</p>

他的笑容非常灿烂，是那种从心底流露同喜悦的欢喜，和平时那种内敛中带着几分克制的笑容完全不一样。不仅如此，他的声音都飞扬起来：“是吗？那老爷子用了早膳没有？都吃了些什么？谁陪着？是在书房还是厅堂？”</p>

他还怕宋积云听不懂，向她解释：“外祖父过了六十大寿之后就不怎么喜欢出门了。每天都睡到巳初才起床。一天也只吃两顿。”</p>

宋积云看了看天色，应该巳时刚过。</p>

“老太爷和平时一样，早上起来用了一碗白粥，一个白煮蛋，一碟子小白菜，一碟子酱黄瓜，一碟子红烧鱼块。”邵总管一面回着元允中的话，一面领着他们进了门，“因宋姑娘过来，老爷就没让黄先生他们陪，在花厅那里等着您过来呢！”</p>

元允中就对宋积云笑道：“黄先生字云峰，是正统十四年举人。我外祖父从前的幕僚。外祖父致仕后，他无意仕途，就在外祖父府上做了客卿。平时陪着外祖父说说话，写写字，应酬应酬老朋友。人很是和善。”</p>

宋积云微笑着点头，心里却琢磨着元允中话。</p>

他问镜湖先生是在书院还是在厅客。在书房待客，有亲昵之意。在厅客待客，有尊重之意。镜湖先生明明知道她要来，而且是第一次来，却在花厅这种平日里用来小憇的地方见她，是什么意思？</p>

她望了一眼满心欢喜的元允中，暗暗挑了挑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