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书不过一张纸，七、八行字，可宋大良拿在手里正面看了反面看，反面看了正面看，看得宋桃都怀疑他要改变主意了，他这才道：“我的那五千两银子和你每个月给我的孝敬也要写清楚，立个契才行！”</p>

宋桃思考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他。</p>

宋大良亲自写了契书，这才在三份契书上签了名，按了红彤彤的手印。</p>

宋桃接过来契书仔细地检查一遍，见没有错误，遂将其中窑厂买卖的契书交给了洪家的护院，道：“拿去给大总管到县衙过户。”</p>

洪家的护院应诺。</p>

宋大良却拦住了护院：“慢着！我的那五千两和孝敬银子是不是也应该到衙门里盖个大印啊！”</p>

宋桃笑道：“爹，每个月一百两银子的孝敬，是你我之间的私事，怎么好让洪家的人帮着去办？再说了，你有这份契书在手，怕什么？不要说去衙门了，就是透点风出去，我若是敢不给，旁人的唾沫就能把我给淹死，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p>

“你知道就好！”宋大良得意洋洋地道，要跟那护院一起去过户契书，“一手交钱，一手过户。”</p>

宋桃哭笑不得，道：“爹，您好歹也是梁县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跟那蓬门小户似的。洪家偌大一片家业在那里放着，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我们吃好几年了，他们家买了我们家的窑厂，还怕他们不给银子？”</p>

宋大良没有看见银子不放心。</p>

宋桃摇头，让那护院喊了另一个护院进来。</p>

“爹！”她面带赧然地道，“人家也是打听过咱们家的。洪老太爷出门的时候特意叮嘱过，说要在衙门里过了户才给银子。因而给您的那五千两银票在另一个护院的身上。那边的事办妥了，这边就给银子，我就接手窑厂。</p>

“眼看着就要到瓷器旺季，各地的行商都要来景德镇进货了。我们错过了这个旺季，就只能等明年了。洪家就算再有钱，也不愿意白白错失了生意的良机。</p>

“你也别怪洪家不相信我们。”</p>

宋大良没钱的时候做过几件无赖事，在景德镇的信用不太好，这也是为什么他烧了几炉窑失败之后就没了银子周转——大家都不愿意赊货或者是赊账给他，更不要说借银子了。</p>

他咳了几声，没再坚持。</p>

洪家其中一个护院跟着洪家的大总管去过户，另一个护院则守在宋桃身边。</p>

宋桃召了个小学徒进来，低声叮嘱了他几句。</p>

宋大良不由看了她一眼，好奇地问：“你要做什么？”</p>

一副害怕她把他推出去给那些窑工学徒泄愤的样子。</p>

宋桃笑道：“我让他去跟外面的人说一声，让大家去账房先生那里把这些日子欠的工钱都核算一遍，免得他们都围在这里，没事干了只知道说闲话，胡说八道。”</p>

“早该如此！”宋大良对她的决定很满意，说起了窑厂的事，“你毕竟年轻不懂事，这些人能舍了从前的东家、师傅来我们家做事，就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好东西。你不用敬着他们……”</p>

宋桃含笑听着。</p>

小学徒端了个火盆进来。</p>

宋大良不解道：“这天气还用不上火盆吧？端个火盆进来做什么？”</p>

宋桃笑而不语，等小学徒离开，她拿起那张每个月孝敬宋大良一百两银子的契书，慢条斯理地点上了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