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良的书房里。</p>
茶几上的文竹羸羸弱弱,行不胜衣似的。</p>
宋大良却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p>
他贴身的小厮大福喘着气跑了进来,急声道:“大老爷,我打听清楚了。窑厂开了窑,二百件祭白瓷只得了五件。大部分都烧裂了。有经验的老师傅们说,是因为受热不均。这次罗子兴被鹰啄了眼,失手了。”</p>
“好,好,好!”宋大良听了高兴得手舞足蹈,腾地坐在了太师椅上,兴致、勃勃地问,“还有呢?还有什么?”</p>
大福喘了口气,继续道:“离交货只有六天了,云小姐急得不得了,到处高价求祭白瓷的泥料,还派人回来找二太太开箱拿了几幅字画过去,大家私底下都在传,说这是打点万公公用的。”</p>
“很好,很好!”宋大良喜笑颜开,激动地站起来又在屋里踱了几步,突然伫足吩咐大福,“去,给我备车,我去看看我那个好侄女去!”</p>
大福连忙给宋大良备了车。</p>
宋大良一路哼着小调到了窑厂。</p>
他被拦在了窑厂门口。</p>
宋大良也不恼,下了骡车,四处溜达了一圈,宋积云来迎接他的时候,他还有闲心和宋积云抱怨:“怎么到处都灰蒙蒙的?”</p>
他说着,还揪了揪那大树的叶子:“也不拿水冲冲,平时你就这么管事的?你爹在的时候,窑厂可没这么邋遢。”</p>
宋积云懒得理他,把他请到了厅堂。</p>
他又把厅堂的陈设挑剔了一遍:“你看这博古架,现在还有谁用黑漆,大家都用描金红漆了。还有这承尘,还是十年前的罗汉图,你就不能换换吗……”</p>
宋积云也不吭声,坐在他的身边任他唠叨。</p>
好不容易等到小丫鬟上了茶点,他这才坐了下来,一面喝着茶,一面和宋积云说着话:“听说你主持烧了一窑,烧出来的东西又不行,全都砸了?”</p>
宋积云并没有特意隐瞒这个消息。</p>
她道:“还好!原因找到了,下一窑应该没什么问题了。”</p>
“下一窑?!”宋大良听了,呵呵地笑道,“大侄女,你确定你能再烧一窑?”</p>
“大伯父此话怎讲?”宋积云闻言,瞳孔微缩。</p>
宋大良畏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了胸膛,不大的眼睛流露出几分贪婪,“大侄女,我看,你不如把御窑厂的订单让给我好了!你这些日子忙着窑厂的时候,恐怕还不知道,我办了个窑厂!”</p>
宋积云非常的诧异。</p>
她这个大伯父,自从败光了祖产之后,没钱宁愿找她父亲救济,也不愿意找份正经的营生,他怎么会突然开了一个窑厂?</p>
还明目张胆地从她手中抢御窑厂的订单!</p>
他们家现在给御窑厂烧的祭白瓷,用的可是她父亲的秘方!</p>
他又凭什么觉得从她手里拿走了御窑厂的订单就能生产出祭白瓷来?</p>
宋积云重新审视着她的这位大伯父。</p>
“市面上的那些祭白瓷泥料,是你买走了!”她道,“从我窑厂里走的那批窑工,也去了你那里!”</p>
宋大良凭她打量着,还得意洋洋地道:“大侄女,在商言商。我能提前把祭白瓷的泥料买走,你窑厂里的窑工愿意跟着我,那是我的本事。倒是你爹,”</p>
他说到这里,语气停顿了一会儿,这才道:“从小就喜欢故弄玄虚。什么特殊的泥料?不过就是福建德化那边的玉泥!我们都被你爹给骗了!”</p>
“这不,你父亲一去世,你们家又没有个儿子继承家业,这件事不就说出来了吗?</p>
“大侄女,这个啊,要信命!</p>
“你爹没这个命,你也没这个命。这宋家的窑厂,就理应由我手里发挥光大,芝麻开花节节高,更上一层楼!”</p>
他红光满面,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