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只相信您！”汪大海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您要是不帮我，我拼着挨那二十大板，也要去衙门里说个清楚。”</p>

白身告状，不管有理无理，要先打二十大板。</p>

汪大海这是铁了心要和宋三良衙门里见。</p>

众人也都帮他相求：“您得给我们做主！”</p>

曾氏看了，不由闭了闭眼睛。</p>

大热天的，她心里却像寒风吹过似的，骨头缝里都是冷冰冰的，仿佛瞬间人就老了十几岁。</p>

她紧紧地攥住了宋三良气得颤抖的手，不停地低声劝他：“儿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就忍她这一次。以后我们一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那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p>

宋三良只觉喉头腥甜，半晌都没有说话。</p>

曾氏这才放下心来，咬着牙对宋积云道：“那你就来做个中间人，看汪大海有什么条件？”</p>

李氏不服气，刚说了句“凭什么”就被曾氏一个冷眼给咽了回去。</p>

她愤慨地望着宋积云。</p>

宋积云却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她，而是略想了想，爽快利落却又不失谦逊地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我来管窑厂合适，汪大掌柜又是窑厂的人，那我就自不量力，帮大家做这个中间人好了！”</p>

众人一片欢呼。</p>

宋积云就指使着三房的丫鬟小厮重新把厅堂的桌椅摆好了，请大家落座，温声问曾氏和宋三良：“祖母，三叔父，您们是什么意思呢？”</p>

宋三良木然地坐在那里谁也不理。</p>

曾氏就道：“我还是先前的意思，不用去衙门，私了。”</p>

宋积云劝汪大海：“你既然请了我做中间人，那就各退一步。”</p>

汪大海苦笑道：“只要三老爷答应不杀我，其他的都好商量。”</p>

曾氏轻轻拍着儿子的手背，怕宋三良一时愤怒，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安抚着他。</p>

宋三良没有动静。</p>

曾氏心中微安，道：“可以！我保证三老爷不会再追究从前的事了！”</p>

汪大海道：“那就照着三老爷之前和大小姐打赌一样，签一份契书。”</p>

曾氏被堵得气都透不过来。</p>

白纸黑字的，以后岂不是想什么时候拿出来翻旧账就能翻？</p>

“不行！”曾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p>

汪大海道：“那我也不答应私了。”</p>

两边就僵在那里。</p>

宋积云就请教宋九太爷道：“您经验丰富，您看这事还有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p>

说完，她还道：“我三叔父这脾气，不快刀斩乱麻，还不知道又会攀扯些什么人和事出来。”</p>

这是话里有话啊！</p>

宋九太爷深深地看了宋积云一眼。</p>

要是当初汪大海失踪她没有报案，此时就算是汪大海要去告官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p>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早就算计好的？</p>

他梳理着胡须，对宋积云很是忌惮，怕自己不答应，宋积云这边还有后招，甚至怕宋积云早就算计好了他不愿意出手，让他落在她的坑里。</p>

宋九太爷沉思道：“要不，还是签份契书，不写明什么理由，只承诺从此以后，三老爷再也不找汪大海的麻烦，你们觉得如何？”</p>

曾氏勉强同意。</p>

汪大海有话说了：“大家住在一个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三老爷和我在街上遇到了，非要我给他让路，这算不算找麻烦？”</p>

宋九太爷无奈地道：“那你说这契书该怎么写？”</p>

“我觉得除非三老爷答应此生永不踏入梁县，不然总有碰见的时候。”汪大海道，“我可不敢冒这个险！”</p>

“放屁！”李氏凶悍地道，“凭什么让我们离开梁县，要走也是你走！”</p>

宋积云等都当没有听见，宋积云还沉吟道：“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p>

她抬头望着曾氏：“我记得我们家在乡下还有间老宅，三叔父的田庄也在那里，不如就让三叔父移居那里，我们有空的时候，去探望三叔父也很方便。”</p>

曾氏差点昏厥。</p>

那老宅还是宋三良的曾祖父时砌的，早没人住，塌得只剩几面墙基了。住那里，比重新砌个屋花的力气还要大。</p>

再说了，宋家用了几代人才在梁县站住了脚，回了老家，岂不是一夜之间重新回到了过去。</p>

“不行！”她想也没想地道，“老宅子早就不能住人了。”</p>

宋积云道：“住在其他地方也行，可当初您把祖田都分给了三叔父，三叔父住在其他地方恐怕不太方便。”</p>

这话提醒了宋大良。</p>

长子没能继承祖田，这可是他一生的痛。</p>

他立刻嚷道：“就是！要是老三不愿意回老家，去弟妹的娘家上饶也可以。把祖田卖给我，你们去上饶再买块田。”</p>

“休想！”李氏也顾不得那么多，和他争道，“那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凭什么卖给你们！我们是不会卖祖业的。”</p>

两人吵了起来。</p>

宋积云还在那里劝曾氏：“三叔卖了这边的宅子，在那边砌个比这边还大的宅子，银子还有多余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p>

那你怎么不去？</p>

曾氏想着，猛地恍然大悟。</p>

这才是宋积云真正的目的吧？</p>

不仅要夺了窑厂的管事权，还要把她儿子赶出梁县。</p>

“蛇蝎心肠！”她恨恨地盯着宋积云，“你就不怕遭报应？”</p>

宋积云温柔地笑着，靠近她耳边说出来的话却阴沉沉的：“要报应，也先报应到你身上。我怕什么？”</p>

“你！”曾氏指着她说不出话来。</p>

宋积云就继续和她耳语：“祖母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话吧！不然，再这样纠缠下去，可就不仅仅是赶出梁县这么简单了！”</p>

曾氏气得头昏眼花，好一会才道：“好！三良搬去老宅住。”</p>

至于会不会“此生不踏入梁县”，她没有承诺。</p>

宋积云也没有追究。</p>

要是她让他们搬出去了还能搬回来，那她也太无能了！</p>

宋积云微微地笑。</p>

一直没有吭声的宋三良却一个倒栽，口角流血地瘫软在了地上。</p>

“三良！”曾氏和李氏悲怆地扑到了他的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