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作为呈堂证供？</p>
此言一出，院内外顿时响起一阵惊诧之声。</p>
甚至不少人都直接站起身来，其中就包括张斐的岳父大人许遵，这些证据他都是检查过的，非常仔细的那种，是不可能存有问题的。</p>
而苏辙和齐济，也都是睁大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张斐。</p>
之前关于偷税漏税的争辩，虽然还是让张斐找到空子，但他也没有完全说洗脱赵文政偷税漏税的嫌疑，只是说将更多责任推给王洪进，这官司打到这里，检察院方面都还是可以接受的。</p>
因为后两条罪名，侵占官田，贩卖私盐这才是重头戏。</p>
这才是杀招。</p>
虽然苏辙一直没有想到张斐会如何反驳这两条罪名，但他也从未想过张斐会直接质疑这份证据有问题。</p>
因为他们是再三确认过，这份证据是完全没有问题的。</p>
百分之百的铁证如山。</p>
许止倩稍稍回过头去，瞧了眼老爹，与她预计的一样，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心想，爹爹，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们到底查得还是不够细致啊！</p>
“不可能，我们提供的证据没有问题。”</p>
饶是一向沉稳的苏辙，此刻也变得激动起来。</p>
忽听贵宾席上一人言道：“那些证据我也看过，是不可能存在问题的。”</p>
曾巩举目看去，正是那吕嘉问。</p>
因为他也审理过这些证据。</p>
曾巩也明白吕嘉问此时的感受，因为他也一样，他也审查过这些证据，那些土地确确实实是属于官府，于是向张斐问道：“有关证据，本知府是仔细审查过，未有发现任何疏漏，你凭何断定这证据不能作为呈堂证供。”</p>
张斐笑道：“在这公堂之上，张三自不敢妄言，我是有证据可以证明检察院方面提供的证据是属于非法的，是绝对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否则的话，公正将无从谈起。”</p>
曾巩忙问道：“什么证据？”</p>
张斐道：“我希望能够传召我的证人谢华村。”</p>
谢华村。</p>
谁？</p>
苏辙不禁看向齐济。</p>
齐济是直摇头，茫然道：“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p>
苏辙的记忆力是远胜于齐济，但他的印象中，在所有证据中都未有出现过这个名字。</p>
曾巩也是一脸困惑，立刻道：“传谢华村上堂。”</p>
很快，但见一个三十来岁，身着短褐，留着络腮胡的汉子来到堂上，“小人谢华村参见知府。”</p>
由于这宋朝的皇帝，也不穿的龙袍的，穿得跟贵人也差不多，谢华村自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年轻人。</p>
曾巩自己都给忽略，心思都在桉子上，指向证人席，“坐吧。”</p>
“不不不，小人不敢，不敢坐。”</p>
谢华村吓得挥舞着双手。</p>
这开封府的大堂，若是没点身份，谁敢随便坐啊！</p>
曾巩也理解百姓的这种心态，也不勉强他，“那你就站到那里去吧。”</p>
“小人遵命！”</p>
谢华村战战兢兢走过去，站在证人椅前，一脸大汗。</p>
曾巩也用眼神示意张斐可以进行询问。</p>
张斐站起身来，问道：“谢华村，你是哪里？”</p>
谢华村回答道：“俺是祥符县沙河乡桃村人。”</p>
张斐又问道：“你是干什么的？”</p>
谢华村道：“俺家世代为农。”</p>
张斐道：“也就是说，你也是个农夫？”</p>
“嗯。”</p>
谢华村点点头。</p>
张斐问道：“那不知你家有几亩田地？”</p>
谢华村摇摇头道：“俺家现在没了土地，俺现在是在给一个大户人家当佃农。”</p>
张斐道：“以前有吗？”</p>
“有得。”</p>
谢华村直点头道：“俺家以前可是有四十多亩土地。”</p>
张斐道：“那为何现在没有了？”</p>
谢华村叹道：“这都是因为三年前那场水患，当时俺家的田地全都被大水给冲了，俺只能带着妻儿出外谋生，在外待了整整一年半，可回到家后，发现自家的田成了官府的牧场。”</p>
苏辙不禁面色一惊，赶紧与齐济一块翻阅证据。</p>
片刻，他们就找到相关证据，齐济指着证据上的一条账目，“可能是指这片土地。”</p>
苏辙低声道：“这下糟糕了。”</p>
许遵不禁也是紧锁眉头，你这个小兔崽子，我算到你很细，但不曾想，你竟然这么细，这几十亩土地，你竟然给算到了三年前去，这让我们怎么去查啊！</p>
他们是以官府的田簿为主，认为这就是铁证，到底什么都应该官府记录为准。</p>
富弼、文彦博、司马光等人也呆若木鸡。</p>
这样也行？</p>
张斐好奇道：“为什么你家的田地会变成牧场？”</p>
谢华村道：“官府说俺家的田是荒地，一直都没人认领，故而是属于官府的，俺家那四十亩田地可全都是好地。”</p>
张斐道：“你就没有想去告官吗？”</p>
“咋没有。”</p>
谢华村是越说越生气，也没有方才那般忐忑，“俺立刻就去找官府，可是官府里的人却告诉俺，俺去年可都没有缴税，如果俺非得要回那土地，俺就算违法，不但要罚不少钱，官府还要抓俺，俺哪里还敢去要啊！”</p>
说到后面，又是满腔委屈。</p>
张斐道：“可是据我所知，当时朝廷曾下令免除当地田税。”</p>
谢华村道：“俺也知道，俺当时也说了，但是官府说，朝廷只是免那年的秋税，但俺当时在外待了一年半，等于还有一整年没有交税。”</p>
张斐问道：“那你是否有证据证明。”</p>
“俺有！”</p>
谢华村道：“因为当时可不止俺一个人的田地变成了牧场，那官人问俺田契时，俺当时就留了个心眼，说俺给弄丢了，其实俺是藏着的，俺想着给俺爹上坟时，还能骗骗俺爹，俺爹临走前，可再三嘱咐过俺，可别弄掉了那些田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