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沈羡提着茶叶回了老宅。</p>
山里幽静,山上山下共几处别墅,车子停在别墅的道上时,别墅里的人还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廊中梁上树丫子上，那只正在清理自个儿羽毛的大白凤头鹦鹉就已经开始叫唤，“毛小子回来啦！毛小子回来啦！”粗嘎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格外刺耳。</p>
坚硬的弯嘴,通体的白毛,乌溜溜的眼珠，头冠因为激动竖成了雨伞状，冠顶上的青绿色直立，像极了一根葱。尖利的爪子在特制的树丫子上上蹿下跳。</p>
沈羡下了车，走到鸟面前，竖起指头对着树丫子就是狠狠一弹，“你个老家伙，怎么每次我回来都要骂我？！”</p>
半大的树丫子震荡的像是在地震,鹦鹉上蹿下跳的更加起劲儿,“嘎哦嘎哦嘎哦~毛小子！毛小子！”整个廊中全是它一只鸟的尖叫声。</p>
“嗯？阿羡回来了？”屋里的人终于听到动静,走出。</p>
别墅的风格采用的是中式风,沉香木，木地砖，香榭楼阁。说话的人，声音粗狂，中气十足,一个头发尽白的老头穿着休闲衣出现在了廊下。</p>
沈羡轻笑，“您老是听见了还硬说没听见吧？”</p>
沈国栋瞅着他，抬了抬手指，“把老白给我提过来。”</p>
老白就是这只鹦鹉的名字。</p>
沈羡听话的取走整个树丫子，老白就站在树丫子上叽叽歪歪，“嘎哦嘎哦嘎哦~毛小子毛小子~”</p>
嘿，嘴巴还是这么碎，沈羡曲指又是一弹。老白顿时吓得眼睛乌溜乌溜，不敢叫了。</p>
沈羡提着鸟穿过走廊进屋，“爷爷，这鸟儿您养了得有三十多年了吧？”毕竟他小的时候，这老家伙就一直在他身边了。</p>
沈国栋坐在木雕椅上，从他手里接过树丫子，曲指去摸老白的羽毛，“嗯，得有了。”</p>
沈羡张嘴刚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咚咚咚的几声重响，爷俩同时转头去看，沈国栋皱眉，“什么声音？”</p>
两人转头，发现走廊里一条黑白色的狗影忽然闯进了屋里。乌溜溜的眼睛在看到沈羡的时候整条狗都扑腾了。</p>
没一会儿，又一个人小跑进来，是给沈羡开车的司机，“沈总，您把狗给忘了。”</p>
沈羡，“……”他是忘了，家里的那条蠢狗也被他带过来的。</p>
阿拉斯加的狗爪子在平滑的地面上滴溜溜的滑出老远，然后扑腾地往沈羡的方向跑，抬起两只前腿就要朝他身上扑。沈国栋手里的那只老白好奇的将鸟头凑到树丫子底下看，嘎哦两声。</p>
“汪汪！”阿拉斯加兴奋的吐着舌头，盯着沈羡，一副可爱相。</p>
沈国栋问，“你什么时候还养起狗来了？”他盯着阿拉斯加，心里默默猜这小东西的年纪。</p>
沈羡抓住它的两只前腿，毛多的一只掌心都握不住，“给孩子买的。”想到团子，声音不由柔了几分。一只柯基太少，他还需要一个大点的同伴。</p>
沈国栋逗鸟的手指顿时一滞，眉间又敛了起来，“你妈跟我说他被你给送人了？”</p>
沈羡，“……”</p>
沈羡瞅着他，“您觉得可能吗？”</p>
沈国栋挑眉。</p>
此刻屋里的三双眼睛同时盯着他，一双是狗子的，一双是老白的，一双是他爷爷的。</p>
沈羡认命，“送到他妈妈那里去了。”</p>
沈国栋一愣，“人找着了？”</p>
沈羡点头，“找着了，孩子现在过得很好。”顿了顿，又说，“长胖了很多，也能说很多话了。”</p>
但……他的女人却瘦了很多。</p>
沈国栋心里喟叹，胖了就好，能说话就好，像个正常孩子。</p>
此时，又是两声脚步不一的从廊中走来。</p>
人未到，声先到，沈美琪说，“我刚才在房间里听到老白在叫毛小子，是阿羡回来了？”</p>
沈羡，“……”这名字就不能不提？一只鸟乱叫的他们也跟着叫上了，有意思吗？</p>
沈美琪身形款款，身后跟着的是个人高马大的沈崇文。</p>
沈羡，“爸，妈。”</p>
沈美琪像似没看到他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腿边上的阿拉斯加，“哟？这胖狗子真可爱，哪里来的？”</p>
沈羡再一次解释，“我买给孩子的。”</p>
后面的沈崇文听到孙子，头抬了一下。</p>
沈美琪抱起了阿拉斯加，松软香喷的毛发让人想要埋脸去亲，她说，“你人搞定了没？”</p>
沈羡，“……”</p>
沈美琪见他不说话，就知道还没搞定。</p>
沈崇文和沈国栋一听这娘俩话里有话，就知道里头有猫腻，好笑的盯着两人，“怎么回事？”</p>
沈美琪张唇，结果沈羡大声咳嗽一下，“咳咳！”</p>
沈美琪耸肩，摸着憨里憨气的阿拉斯加，大声的说起了悄悄话来，“看到没，你饲主不让我说。”</p>
沈羡觉得今天来这里就是错误的，往常这个时候沈美琪和沈崇文都去公司忙事儿了，他以为只有爷爷一个人在家。</p>
失策……</p>
沈羡掏出手机开始操作。</p>
一屋子三个人好奇的盯着他，果然没一会儿，沈羡拿着手机给三个人看，“这个是孩子的近照，至于孩子的母亲……”沈羡看了眼沈美琪，“我妈知道的。”</p>
三个大人立刻将手机接过来，头并头的去看。</p>
那是一个微博号，名字叫‘团子的小奶膘又胖了’，上面发的微博次数不多，也就二十多条，但全都是孩子的照片。</p>
照片上的萌娃圆滚滚胖乎乎，一双蓝眼睛闪呼呼水汪汪的，拍照的人应该是喜欢抓拍，照片里的孩子全是生活里最憨气的样子，有咧着一口小米牙憨笑的样子，有四脚朝天故意耍宝的样子，有吃饭吃的满脸都是油的样子，有憋着嘴巴满脸泪包扑索扑索掉金豆子的样子，许多许多……</p>
一张一张的翻过去，他们能看到的就是团子脸上的那一坨小奶膘越来越胖，正映称了这个微博名‘团子的小奶膘又胖了’。</p>
“呜呜~”</p>
沈羡坐在对面，在听到一声低泣时，身体顿时僵住。</p>
沈国栋拍拍妻子的肩膀，“哭什么？孩子养的这么好。”然而微颤的话音也泄露了他的情绪。</p>
沈美琪掩着眼角没说话，拿出自己的手机，指尖微颤地打开相册，里头也是一个团子，却是个缩小了一倍的团子。骨瘦嶙峋，头发枯黄，小脸颊瘦的都快凹进去了，脸颊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痕，小肚子更是不正常的鼓气，短小的四肢呆呆的坐在地毯上，一双蓝眼睛孤寂的盯着镜头，没有神采，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p>
这样的照片她有很多，她难受的不敢去看，指尖放在删除键上停留了好久，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p>
沈美琪擦掉眼泪，“阿羡，把这些照片整理一下全部发给我。”</p>
沈羡喉间酸涩，“嗯。”</p>
沈崇文说，“也发一份给我。”</p>
沈羡点头，“好。”</p>
就在这时，头发尽白的沈国栋忽然说，“给我也弄个这东西。”他盯着手里的微博。</p>
沈羡微怔，“爷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