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神仙局背后的神仙(2 / 2)

庆余年 猫腻 5643 字 29天前

“从你的口气里,我无法查觉到,你对于皇帝有足够的忠心。”

陈萍萍笑了起来:“我效忠于陛下,但为了陛下的真正利益,我不介意陛下受些惊吓。”

“什么是真正的利益一个足够成熟的接班人”或许只有面对着陈萍萍这个老熟人,五竹的话才会像今天这么多。

“谋划。”陈萍萍正sè说道:“政治就是一个谋划的过程,陛下要赶走叶家,光一把火,那是远远不够的。”

“你觉得那个皇帝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相信你这种解释”五竹冷漠说着。

陈萍萍摇摇头:“只要对陛下有好处,我能不能被相信,并不是件重要的事情。”

五竹相信他和费介都是这种老变态,轻声说道:“你那个皇帝险些死了。”

陈萍萍很习惯于他这种大逆不道的称呼,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五竹永远不会像一般的凡人那般口称陛下,心有敬畏。

“陛下不会死。”老头儿说的很有力量,“这是我绝对相信的,不要忘了,陛下永远不会让人知道他最后的底牌。”

“他死不死,我不怎么关心。”五竹忽然偏了偏头,“我只关心,他差点儿死了。”

两个他,代表着五竹截然不同的态度。

陈萍萍苦笑了一声,他当然清楚范闲意外受了重伤,会让老五变成怎样恐怖的杀人机器,即便是老jiāny险如他,面对着冷漠的五竹时,依然有一股子打心底深处透出来的寒意,所以他尝试着解释一下:“范闲在担心,皇帝会不会因为他的崛起太过迅速,而对他产生某些怀疑,所以我安排了这件事情,一劳永逸地解决他的疑虑当然,我布置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猜到故事的结尾。”

他微微笑着,似乎很得意于自己还记得小姐当年的口头禅:“虽然说这和影子也有很大的关系,他老想着与你打一架,你又不给他这个机会,所以难得有机会和你的亲传弟子动手,他实在有些舍不得,当然,如果范闲不追出来受这么重的伤,这件事情也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五竹忽然很突兀地说道:“你让影子回来,我给他与我打架的机会。”

这冷笑话险些把陈萍萍噎过气去,咳了半天后,摊开双手,说道:“只是意外而已。”

五竹很直接地说道:“如果只是意外,为什么他在我来之前,就已经逃走了”

陈萍萍满脸褶子里都是苦笑,咳了许多声才平复了下来:“这个是我的安排,因为我担心你不高兴,让他出什么意外,要知道我身边也就这么一个真正好使的人如果你连他都杀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怎么活下去”

五竹没有说话,只有在夜风中飘扬着的黑布,在表达着他的不满。

“我死之后,影子会效忠于他。”陈萍萍很严肃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回报。

五竹微微偏头,似乎在考虑范闲会不会接受这个补偿,想了一会儿,基于他的判断,像范闲这种好sè好权之徒,肯定会对一位九品上的超强刺客感兴趣。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在南方找到我,说京里有好玩的东西给我看难道就是这出戏”

“范闲总说你在南边玩,我本以为他是在骗我。”陈萍萍说道:“没想到你真的在南边,这事情很巧。”

陈萍萍忽然往前佝了佝身子:“我是准备让你看戏,只可惜我低估了范闲的实力,也低估了范建的无耻,这老小子,知道火是陛下放的,就着急着赶范闲上楼去救驾”老人尖声笑了起来,“没让你看到,可惜了。”

五竹缓缓抬起头来:“你想杀太后”

陈萍萍摇了摇头:“太后毕竟是范闲的亲nǎǎi,而且小姐那件事情,她虽然旁观着这件事情发生,而没有对太平别院加以援手,但毕竟她没有亲自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到目前为止,我查出来的不足以说明任何事情。”

五竹摇了摇头,很冷漠地说道:“如果将来你查到了些什么,或者是我发现了些什么,不管范闲怎么做我会做。”

陈萍萍知道“我会做”这三个字代表着怎样的决心与实力,但他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老五,虽然你是这天底下最恐怖的人物,但依然不要低估一个国家,一座皇宫真正的实力。而且老夫既然是监察院的院长,也必须考虑庆国的天下怎样能安稳地传递下去。”

“不要忘了,这也是小姐的遗愿。”他微笑说着:“所以这些比较无趣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那你本来究竟准备让我看什么”

陈萍萍忽然叹了口气,声音显得有些落寞:“既然这场戏没有上演,这时候就不要再说了。”

五竹的反应不似常人,似乎根本没有追问的兴趣,干净利落地转身,准备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带着少爷去了澹州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陈萍萍忽然在他的身后叹了一口气,“十七年不见,这么快就要走”

五竹顿了顿,说出两个干巴巴的字:“保重。”

然后他真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只是以五竹的实力与xg情,能让他说出保重这两个字,已经是件很奇妙的事情,至少,陈萍萍觉得心里头多了那么一丝暖意。

陈园的老仆人走了过来,推着他的轮椅往房里走去。陈萍萍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有些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能够成功诱使那两个耐心极好的侍卫和小太监动手我算不算一个很厉害的人不过要谢谢那位西胡的刺客,如果他看着范闲上了楼,便知趣的继续埋伏着,这事儿便很无趣了。”

老仆人苦笑说道:“院长大人算无遗策。”

陈萍萍叹息道:“天生劳碌命,时刻不忘为陛下拔钉子哪里算得过陛下啊。”

在皇宫里又住了些ri子,直到霜寒渐重,天上隐有飞雪之兆时,在范闲的强烈要求下,庆国皇帝终于允了他回家。

经历了悬空庙救驾一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通过宫中养伤,陛下震怒这多般细节中,发现范闲圣眷不止回复如初,更是犹胜往常,毕竟拿自己的身体,挡在夺命一剑前面,就算是邀宠之举,却也是拿命换回来的恩宠,没有太多人会眼红,只是一昧的嫉妒而已。

范闲出宫之ri,各宫里都送来了极丰厚的礼物,就连皇后也不例外,而二皇子的生母淑贵妃的礼物尤其的重,诸宫里都透着风声,除了宁才人情xg豪爽,宜贵嫔与范家亲厚,不怎么在意外,没有哪位娘娘敢轻视这件事情。

连太后老祖宗,都将自己随身用了十几年的衼邪珠赏给了范闲,那些娘娘们哪里敢大意。

范闲半躺在马车之中,虽然胸口的伤势还未全好,但至少稍微翻身没有什么问题了。他掀开车窗的帘子一角,借着外面的天光,看着手中那粒浑圆无比的明珠,微微眯眼,心想,莫非正牌nǎǎi终于肯接受自己的存在了

一路上,林婉儿与若若最是高兴,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天,着实有些闷了,而且范闲的伤一ri好过一ri,让姑嫂二人安心了不少。

马车行至范府正门,两座石狮之间,早已在台阶之上铺好了木板,范府中门大开,像迎接圣旨一般,小心地将马车迎了进去。

一般而言,马车不可能直接通正门入府,但大少爷伤成这样,自然要安排妥当。

马车直接驶到了后宅旁边,藤子京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范闲抬了下来,思思小心翼翼地护在旁边,她没有资格入宫,这些天在家里是急坏了。

范闲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嘲笑了几句,转过头来,便看见了父亲与柳氏二人。

他望着父亲眼中那一抹故作平静下的淡淡关怀,心头一暖,轻声说道:“父亲,我回来了。”